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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体环境下电视民生新闻改良实践中的三大陷阱

戴前柏

  在很多地方电视媒体,民生新闻已经成为创收的顶梁柱。社会影响力、收视率无出其右者。在电视民生新闻发展繁荣的近15年时间里,尽管有几次有关大民生以及电视民生新闻的走向的大讨论,但这种电视类型三大基本原则没有撼动:内容上关注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百态;报道立场采用平民视角,替百姓立言;报道方式上,采用大众话语,给予百姓以充足的表现空间。
  但随着新媒体尤其两微一端的君临天下,现有的电视新闻媒体生态彻底颠覆。电视民生新闻遭受从未有过的生存挤压,地盘不断收缩萎缩。新闻学者塔克曼说,原本坚固的职业景象和确定不移的操作规范——构成新闻学的一直被“普遍接受的方法与真理”,也到了“紧要关头”——面临改造的紧要关头。这里,塔克曼担心的是所有新闻业所面临困境及其变革的必要性。但就当下中国电视新闻业态而言,电视民生新闻的际遇更是“紧要关头”的关头。
  在这种背景下,电视民生新闻为了图存,也不断地进行节目生产、传播渠道、受众互动方式等方面的改良。改良的药方有媒介融合,但媒介融合,更多的是一种来自顶层设计但又争议不断的理念。在实践操作中,电视民生新闻更多的是生硬地借鉴模仿网络媒体的生产传播方式。信源上,与广大网民共舞,广泛使用网民提供的线索,甚至直接套用网民的议程,设置自己的议程。生产理念上,重视形式的快感,短平快的操作,快餐式的消费。语言上,抛弃宏大叙事,大众话语网络话语成为包装内容的最靓丽的外衣。
  在新媒体挤兑的生存环境下,慌不择路的电视民生新闻开始将大众立场转向网络至上。结果在实践改良操作中,经常陶醉并迷惘于网络时代的节点中,忘却自己职业媒体身份,从而踏进一个又一个反改良的陷阱。
  网络议程的陷阱
  当下,由于技术赋权,人人都是传播者,人人都是议程设置者,信源呈现出蜂窝式几何级别的增长。在这种传播生态下,电视民生新闻应该最为开心,因为网络线索来源可以说是无穷无尽,而且网民自己拍摄的镜头,与电视民生新闻有着天然的契合。在这种背景下,电视民生新闻很容易丢失职业媒体的优良传统,如调查研究、深入实际深入群众等。于是出现很奇怪的现象,非网络就没有线索,重大议题都是由网络点燃加温,职业媒体反倒打酱油似地亦步亦趋,毫无创意地将网络议题复制粘贴。结果,职业媒体一不小心就陷入网络议程的陷阱。
  今年3月,小洛洛事件就是典型。当月,浙江一家地方电视民生新闻栏目播发了这样一条新闻《椒江:公益行动被刷屏 3个半小时筹得善款90多万》。口播是这样写的:昨天晚上,朋友圈被一个感人的公益行动刷屏,台州的一名3岁男孩洛洛患了“神经母细胞瘤”,一家人面临的是巨额的治疗费。而在短短的3个半小时,筹集的善款就多达90多万元,共有15000多人进行了捐款。用洛洛爸爸的话来说,“感觉这就是一个奇迹”随后的新闻主体,基本就是通过采访,用电视语言将朋友圈的内容大篇幅地再现放大。很显然,电视新闻设置的议程,就直接套用了朋友圈里议程。但随后问题来了,发现小洛洛的家里竟然有三套房产,父母都是国家公务人员,使用iphone6手机。种种证据都证明小洛洛家境比较殷实,筹款合法性遭到质疑。这家播发小洛洛事件的电视媒体,肯定被打了脸。
  这里不讨论小洛洛事件本身的道德合法性问题,要说的是,在当下人人都是传播者的时代,电视民生新闻记者处理网络信源的事。当下新媒体环境下,网络信源既是宝藏,也是陷阱。如果处理不当,则会深陷其中,伤害职业媒体的公信力。
  从网络上,搜索线索提炼话题肯定是必须的,而且也是记者的一项技能。但电视民生新闻记者必须注意到,网络线索议程,它来自网络,虽接地气,但更为煽情更有情节也就更具有欺骗性复杂性,把关不严,职业媒体就成了别人的工具。网络时代,不要说意见领袖,很多普通市民的媒介素养已经很高。遮蔽重点信息,突出他们的利益点,已经是他们常用的手法。从这个角度来说,电视民生新闻记者既要与网民互动,但更要超越网络,不迷信网络,凭借职业媒体人的专业素养,才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网络生产的陷阱
  今天,移动互联网使我们随时随地都可以跟任何一个人进行沟通和互动。社交媒体走进刷屏时代。刷屏模式使信息像空气般弥漫在我们周围。电视民生新闻生产者开始拼命模仿新媒体内容形式。陷阱也随之而来
  新媒体提供的内容,有人总结为四大特点:短、平、快、浅。
  四个特点不设价值取向,它是天然契合刷屏的需要。这里,我国学者喻国明用“场景”这个词汇解释这一现象。喻国明说:“场景”是对于用户使用传播时的一种基于时空环境的一种规定性。这种规定性既对于人们接触、选择和使用内容产品给予一定的“屏蔽”和限定,也为某种与“场景”需求相吻合的信息提供了长驱直入的可能性。喻的说法有点拗口,简单地说,新媒体内容为了满足随时随地刷屏这种场景的需要,内容形式必要短平快浅。
  当电视民生新闻批判地借鉴新媒体内容形式时,优点很多:新奇手法,故事化情节化,重视场景。但在模仿新媒体的时候,内容形式势必也走向短平快浅。问题随之产生。当下,很多电视民生新闻唯快不破,火灾、车祸等事故类新闻成了报道了重点;重大民生信息报道浮于表面,不切入老百姓利益关联,而是勾连观看瞬间的快感;舆论监督的稿件数量少到不成比例,解释报道大量缺失。这种情况的出现,很明显是电视民生新闻在刷屏时代的迷思,过度模仿中出现的失误。记者似乎错把电视荧屏的“场景”当成了刷屏“场景”。要知道,电视荧屏除了快速传递消息外,还得担当协调社会关系,传递知识的功能,在很多是时候,还要起到社会舆论压舱石的作用。而刷屏模式的短平快浅新闻,快餐式消费,无法承担电视新闻荧屏主体的角色。
  网络语言的陷阱
  据《中国互联网20年发展报告(摘要)》消息,截至2015年7月,中国网民数量达6.68亿,网民规模全球第一。我国有一半国民上网,网络语言已经成为部分国民交流创作常用的语言。我们知道,电视民生新闻报道方式上,采用大众话语,给予百姓充足的表现空间。其语言上通俗易懂,大量采用俗语、俚语,对政治话语以及宏大叙事有着本能的反感。随着网民大量出现,来自民间具有天然贴近性、民间性的网络语言,很快就走进电视民生新闻的话语势力范围。
  2010年11月10日,人民日报头版头条《江苏给力“文化强省”》,很多人对此记忆犹新。人们记住的不是头版头条的内容,而是网络语言“给力”的使用。人民日报高居云端,都可以头版头条使用网络语言,电视民生新闻有何理由不能用呢?之后打开电视,尤其是民生新闻,网络语言可谓遍地开花。“史上最牛”、“屌丝”等成为高频词汇。非“史上最牛”不能描述反常事件,非“屌丝”不能表达落魄人生。电视民生新闻在解说词或者是标题上,没有几句网络语言,就有与时代脱节、与民众生疏的感觉。一时间,老祖宗给我们留下的词汇,好像不够用了。
  但诚如学者李敏所言:网络语言是汉语语言在网络环境下的一种语言变体,是一种时尚、前卫的交流符号,也是网民在聊天室特定环境中使用的语言。网络语言与大众有天然的贴近性,但它不是大众语言,它也与现实世界有一定的距离,其所承载的文化与传统极其浅薄,很多网络语言只能“各领风骚数百天”,便很快销声匿迹。当年新闻中使用频率极高的“喜大普奔”“人艰不拆”等网络流行语,就因为其内涵空洞,很快就被淘汰。
  因此,网络语言既有来自民间的贴近性,又有来自网络空间的虚拟性,两种特性杂糅在一起,使其如同散落在沙土中的黄金,只有吹尽黄沙始到金。电视民生新闻标榜为民立言,在语言选择上极易被来自民间的网络语言所蛊惑,从而坠入网络语言虚拟性的陷阱。网络语言必须筛选沉淀,等它的第二所指与社会互动,注入更多的文化品质后,才不仅仅是空壳的语言。
  有人说,网络时代是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个最坏的时代。最好的是其提供了无限的可能,最坏的是其无限可能背后的种种陷阱。电视民生新闻作为与民间最为贴近也最为有影响力的新闻类型,某种程度上代表了职业媒体的一种方向,当下的改良当然也不要坐失良机。在网络关系包围中,电视民生新闻竖起改良的大旗时,不要忘记自己的优势以及职业媒体的使命,有开放的品质,又不忘初心。如此,才能在拥抱网络时绕开种种陷阱。

(作者单位:台州电视台影视文化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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