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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改编综艺类节目的思考

陈 杨

  随着《爸爸去哪儿》、《奔跑吧兄弟》的播出及其立竿见影的优异表现,户外真人秀逐渐兴起,并一度呈现井喷状态。国内先后出现了《极限挑战》、《两天一夜》、《花样姐姐》、《了不起的挑战》、《二十四小时》等一系列户外真人秀,都取得了不错的收视成绩,其中以游戏竞技类、亲子类和旅行类最受欢迎。
  一晃四五年过去了,在多档同质化严重的户外真人秀节目的轮番霸屏后,观众终于出现了审美疲劳:看多了户外真人秀,观众逐渐对这些节目的“套路”熟悉起来,跟风和模仿已经无法满足观众的好奇心。除了《奔跑吧》等一两个节目还能依然吸引着大量的收视群体,老牌户外真人秀节目都面临着收视口碑的双重下滑,而新增的户外真人秀节目则不再有“爆款”出现,大多数都在默默无闻中消失。
  对于户外真人秀的制作团队来说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游戏任务趋于雷同,无法带给观众新鲜感,因为前几年的井喷效应,可能的节目形态和模式基本已经被研发,户外真人秀节目的创新进入了瓶颈期。在这种情况下,节目制作团队更多地开始往更为极致化的节目形态方向进行研究和探索,比如场地的极致化,是否能脱离普通的城市、场馆、草坪、海滩、沙漠、草原,去寻找更有新鲜感的场地?以及游戏任务的极致化,是否可能增加游戏任务的故事性并增加科技感元素,从而更吸引电视观众呢?在这样的不断探索中,“游戏改综艺”类节目开始成为新的户外真人秀的拓展方向。
  所谓“游戏改综艺”就是把备受喜爱的手游或网络游戏改编成游戏竞技类综艺节目,这类节目有一些显而易见的优势:一、热门游戏本身拥有大量的玩家和关注人群,很多热门游戏拥有珍贵的IP价值,把他们改编成综艺节目,如果成功,较容易成长为爆款。二、热门游戏本身具有一定的故事情节、独特的场景以及完整的任务设定,其本身符合一档户外真人秀的基本元素。三、真人实景游戏听起来是很令人兴奋的,国内已经有一些游戏项目比如真人cs以及密室逃脱,深受年轻人的喜爱,同样对于参与录制者来说,这样的节目也是十分吸引人的。
  其实早在2014年,浙江卫视播出的《星星的密室》就可以算作是“游戏改编综艺”类节目,节目改编自密室逃脱类游戏,但是因为游戏任务依然是按照综艺节目的思维去设计,没有展现密室逃脱类游戏的精华,并没有引起大家的关注。之后,最受关注的“游戏改编综艺”类节目应该是2017年12月腾讯推出的《王者出击》。
  《王者出击》改编自腾讯游戏旗下的热门手游《王者荣耀》。自从网络手游《阴阳师》获得巨大成功之后,网络手游就引爆了国内游戏市场。根据NewzooHQ  数据统计,中国已经毫无悬念地成为了全球第一大游戏市场,6.2亿的玩家创造了379亿美元的市场收入,其中手游230亿美元(占60.5%),PC游戏144亿美元(占37.9%),主机游戏6亿美元(占1.6%)。手游已经撑起了中国网络游戏的一片天。而《王者荣耀》无论是在公众影响力还是话题度上都一直占据着“王者”地位,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全民手游。因此消息一出,立马引发了不少圈内人的关注。这档节目在环节重置、场地改造、明星选择、服化道呈现、后期包装等层面有很多技术创新。比如梳理逻辑推进线,切分为“发育”、“攻塔”两段流程,合理简化攻防赛制,解决游戏进程中的压迫感问题,还原游戏角色的技能设计等做法,都展现了电视工作者的探索。《王者出击》首季收官总揽15亿次播放量,但口碑却不尽人意,豆瓣只有3.8分。其实自节目刚开始上线,网络上便出现了不同种声音,有的说节目尴尬,游戏元素看不懂,也有的说还原度高,还有进步空间,也有说看完之后想开黑一把,每种声音都不同,只是因为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王者梦”。
  无论如何《王者出击》的出现填补了大型游戏IP改编综艺这一业界的空白,节目制作精良却依然没有成为爆款,引人深思。同样值得关注的是2018年8月推出的由芒果TV与网易游戏合作的策略竞技真人秀《勇敢的世界》。节目原型《荒野行动》是一款射击求生手游,讲述了远洋岛事件爆发后,小岛遭遇极端分子洗劫的故事。每次可容纳100人开局对战,玩家可扮演男女任意性别参与军事演习。简单概括就是通过寻找装备与消灭敌人,获取最后生存成为胜利者。从游戏背景设置上来说,相对《王者荣耀》复杂历史人物和王者峡谷场景的改编,《荒野行动》看起来更简洁明了,也更为业界所期待。至今为止节目已播出7期,第一期节目在短时间内就获得了1亿的播放量,再加上节目精心挑选了最有话题度的小鲜肉(《偶像练习生》节目出道成员)叠加话题明星和搞笑明星组合,然而在热度上依然没有成为爆款的趋势,目前获得的这些成绩更多来自明星粉丝群,无论是游戏爱好者、普通观众还是业内,对这档节目都持观望态度。
  随着这两档节目的推出,综艺市场对于“游戏改编综艺”类节目的热度开始降温,之前一直计划筹备的《王者出击》第二季也迟迟没有启动的消息,越来越多的业内人士开始反思这类节目是否有其存在的必要:“游戏改编综艺”类节目到底是户外真人秀的新方向还是吃力不讨好的徒劳?
  事实上,通过这两档节目,我们也看到了“游戏改编综艺”类节目的难度,游戏和综艺这两类各自拥有庞大受众的娱乐方式如何完美结合成为最大的难题。
  首先,对于游戏来说最重要的是体验感和现场感,而综艺真人秀更需要嘉宾的投入度和真实感受,这一点在实际执行中就面临很大困难。
  比如在《王者荣耀》游戏中最经典的一个环节是在双方开战前要打红蓝BUFF,积攒武力值。节目制作团队为了真实还原游戏场景中红蓝BUFF区怪物,特地引进了VR技术,让观众可以真实地看到怪物和嘉宾对战的场景,同时制作团队还使用了行动捕捉技术来时时确定嘉宾和怪物之间的攻击伤害值,达到游戏中打死怪物获得BUFF的效果。从执行方面来看,制作团队已经使用了国际上最顶尖的技术且用心良苦进行各类还原,但是在实际录制时,嘉宾尽管可以看到怪物,但是受制于技术限制,怪物只能存在于封闭的室内,且移动范围有限,那么对于嘉宾来说打BUFF这一任务突然变得简单且略显幼稚,在投入度上自然不能达到真人秀的效果。同理,本来很重要的推塔环节,因为无法实现通过法术推倒塔,所以只能改为做游戏闯关的形式,从而失去了游戏本身这一环节的成就感和紧张感,从视觉上看起来更像一个户外竞技类节目。
  而《勇敢的世界》从一开始就索性更改了节目设定,将100人参与游戏的设定直接改为9人游戏,使得游戏本身的激烈程度直线下降。节目虽然保留了《荒野生存》的底层逻辑,并依据游戏设计了道具、空投、毒圈等内容,但特效画面游戏属性不强,无论是嘉宾对战不符合游戏规则,本来很刺激的毒圈根本不可见,观众无法在观看节目时投入进去。或许节目制作团队更倾向于借用《荒野生存》这个噱头来制作传统真人秀节目,然而这样的尝试反而使得这个节目中的“游改综”界限模糊,整体改编略显粗糙。相比《王者出击》显然诚意不足。
  其次,受众差异也导致了接受门槛的不同。对于游戏来讲,男性受众要多于女性受众,但在综艺的受众中,女性又要多于男性。由受众不同而产生的割裂问题,就必然要求制作团队在进行制作时要结合熟悉受众和生疏受众的视点,找到更易懂的游戏角度,而这也无疑增加了节目改编的难度。
  值得一提的是,2018年6月初,韩国MBC电视台推出了一档标榜为“非真实综艺(Unreal Variety)”的节目——《Dunia~初次相遇的世界》。这个节目是韩国首档“游戏改编综艺”类节目,取自于Nexon公司一款恐龙主题的“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MMORPG”手游《杜兰戈:野生之地》,观众在节目里可以感受到游戏画面的既视感,同时在节目中成员面临两难选择时,观众可以参与实时短信投票,为成员做出选择。节目定档于周日傍晚,作为韩国电视的黄金档节目,可见制作方对于节目的高期待。不过从首播开始的3.5%收视率到第三集跌至2.5%,多少还是显得表现欠佳。在口碑上,观众也给予了两极反应:“演技尴尬”或者是“感受到了电视剧和综艺的双重乐趣”。
  作为MBC电视台力推的一档节目,《Dunia~初次相遇的世界》可以说是制作精良,而且从背景设置上达到了高度的还原,营造了一个类似侏罗纪公园般的假想世界。相比国内对于“游戏改编综艺”类节目相对保守的尝试,韩国的制作团队把这档节目做出了游戏感。
  首先,节目直接表示自己并非真人秀,因此嘉宾们的表现可能都存在表演成分。制作团队还竭力区分节目中的“电视剧情”部分和“综艺”部分,这种大胆的尝试的确容易让观众一时无法适应。
  其次,在体验感上,节目将于观众的互动做到了极致。节目参与嘉宾穿越到假想世界的服装和装备都由观众投票决定,事件的发展走向也由观众来选择决定,就好像游戏玩家在操纵着结果,给大家带来了不一样的感受。
  尽管如此,大多数的电视观众一时间还是无法接受这种完全抛弃电视节目特点的综艺节目形式,因此这档节目在韩国播出之后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但并没有获得热捧。
  同年7月,韩国TVN电视台也推出了一档密室逃脱类节目《大逃脱》,原则上这也算是一款“游戏改编综艺”类节目。与《Dunia~初次相遇的世界》所不同的是,这档节目自播出后收视稳步增长,特别是在中国获得了很高的评价,豆瓣评分达到了9.1分。从制作上来说,这档节目精心打造了不同环境背景的密室,并设计了不同的主题,例如秘密赌场、丧尸医院、基因银行等等,6位嘉宾性格塑造突出,游戏环节和装置设计跟密室逃脱的主题紧密结合,同时伴随着故事线索的逐步展开,引导嘉宾们同时推动密室逃脱和故事情节两条线发展。整个节目节奏紧凑,逻辑严密,扣人心弦。值得一提的是,节目制作团队没有刻意营造游戏感,整个场景设置和环节设置都更符合综艺节目制作要素,但是场景更大胆——每个主题密室都实景搭建,布置完整,而不是简单地装置游戏和演播室布置。在《大逃脱》中,每一次的主题场景节目组都将在郊外的工厂或者废弃建筑中搭建。为了营造真实的逃脱环境,制作组往往会搭建8-15个布景在真实的建筑中。主题丧尸医院中,节目组在废旧大楼中添入破旧的医疗设备,墙上喷满伪造的暗红色血液,表现氛围。真实NPC的存在营造的投入感——《大逃脱》中的NPC也十分卖力,投入地扮演着受感染者的角色,使得营造的恐惧氛围更为真实。解密游戏设计更新颖——因地制宜,根据场地设计游戏。
  节目嘉宾的选择也与一般的密室逃脱类游戏不同,他是将看起来“不聪明”“傻乎乎”“用蛮力”的一些人送进最需要头脑的游戏里。在这样的反差之间,节目更容易产生笑点,完成综艺性的表达。无干预式的实景拍摄,使得姜虎东的野蛮搜索、金钟民的运气加成、柳炳宰的小小智慧、神童的才干、金东炫的虚势和P.O的懵,都在实景中表现真实,这些真实构成了整个《大逃脱》的综艺氛围:这是一场非能力者的挑战。例如《大逃脱》第一二期中姜虎东对食物的敏感嗅觉和执着,让非关键的“炸鸡保险箱”一路C位,大家为解开它花了不少心思。而姜虎东阴差阳错在逃脱成功后的那一刻,意外获得炸鸡保险箱的密码。这执念要吃到的炸鸡就像是附赠的彩蛋,让嘉宾和观众都感到惊喜。正因为如此,整个节目看下来并没有给人很烧脑的感觉,反而笑料百出,而真正烧脑的解密过程也被制作团队精心通过花字解释的方式,简单明了地说清楚,观众完全不会存在看不懂的情况。
  或许相对于其他游戏,密室逃脱类更易于综艺改编,国内也有不少密室逃脱类的综艺节目比如《星星的密室》,以及解密剧情类综艺节目比如《明星大侦探》,他们要么让观众觉得游戏环节过于简单无聊,失去了游戏的刺激性,要么节目内容过于烧脑,不符合电视观众的观看需求。《大逃脱》的出现可以给国内的“游戏改编综艺”类节目一个很好的借鉴机会。如何在游戏和综艺之间寻找到一个平衡点,将老套的游戏模式换发新的活力和魅力,是国内“游戏改编综艺”类节目需要更加注重的点。对于观众来说,这类节目最重要的还是节目的投入程度:包括场景的实景化还原度,如何通过NPC来增加剧情的真实感,在内容设计上的精良以及后期剪辑上的独特用心。要让观众自然而然地接受节目的设定,并跟随嘉宾进行探索才是最重要的。
  因此,就目前来说,“游戏改编综艺”类节目依然有其广阔的发展空间和珍贵价值,但是想要真正达到游戏和综艺相结合,并打造出爆款来,除了大量人力物力的投入外还受限于电视技术辅助手段的发展,需要谨慎选择游戏类型,同时坚守综艺节目制作法则才能找到新的出路。

(作者单位:浙江卫视战略发展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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